艾伦•布鲁姆这本《走向封闭的美国精神》在不少论述美国的书中被引用,但这本书读起来并不容易。
要理解清楚的本书的主旨,要从更远的地方说起。按照布鲁姆教授的说法,美国构筑欧洲思想和文化基础之上,其中有两条主要线索,一条是马基雅维利、霍布斯、洛克以及法国启蒙思想家为代表的启蒙或者古典自由主义思想,而另一条线则是卢梭、尼采、韦伯、海德格尔为代表的反启蒙路线。
这两者的区隔,前者认为理性是一切的基础,而后者却并不完全如此。但布鲁姆的批判,并非是站在某一方的立场上,从书中也很难看出他是不是一个保守主义者。他认为和欧洲人相比,美国人的“封闭”,是指美国人只是接受这些概念或者成见,而并不想去探求其中的原委:不管这些概念是启蒙思想家带来的,还是卢梭、尼采、韦伯或者弗洛伊德带来的。
比如,韦伯的两个概念,“克里斯玛”和“生活方式”,美国可能是对这些概念接受程度最高的地方,很快他们变成了一种时髦的用法,出现在各类媒体或者时尚杂志上,但人们并不深究其根底,也不想探寻事关理性或者价值的问题。
人们能够很快接受前者,也能很快接受后者,习惯于接受概念而不是探寻真与善。
另一边,美国深入骨髓的平等主义精神,使得美国人更多低持有文化相对主义的立场,这导致了虚无主义。这种滥用的平等主义精神导致了很多问题。他举出的例子是,美国人对多元文化的提倡就是这样一个范例,认为各种民族、族群文化无高下之分(一种典型的文化相对主义态度),导致了实际上并没有人认真对待不同的文化,而是肤浅的认同你好我好。
在他看来,美国的多元文化,很多其实只保留了多元“民俗”,活的,流动的思想却无人关注。
在这种环境下的美国,一切都在简单化,人们认为美德和价值都是人人可得的,人人都“赞成选择”。他说:
“今天,当我们谈论选择的权利时,我们认为并不存在必然后果,别人的不赞同只是偏见,负罪感不过是一种精神疾病。积极参与政治活动和心理治疗就可以治愈它们。这样看来,海丝特•白兰和安娜•卡列尼娜并不是难以应付的人类问题和有意义选择的高贵典型,而是无谓的牺牲品,她们的痛苦在我们这个高度自觉的开明时代是不必要的。美国有无过错车祸,无过错离婚,它在现代哲学的帮助下正走向无过错选择。”
从这些描述中可以看出,这种精英的语调来自于对欧洲精神的继承,他呼唤将哲学,将苏格拉底那种“经过审视的生活”,将古典精神呼唤回当代生活。
由这些基调出发,作者对60年代学生运动、对大学的作用、学科现状等都有深入的批评,也谈到了大学应该在民主社会中保持期对抗态度,作为保存真正”多元化“的堡垒。其中,他对摇滚乐的敌视可能很难在年轻人里赢得喝彩,对60年代学生运动的驳斥,也很容易让读者认为其持有保守倾向,虽然布鲁姆自己并不这么认为。
不过,1987年已经过去很多年了。如今布鲁姆描述的情况要比1987年可能更显著一些。哲学思考离日常生活越来越远,大学里人文学科较之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进一步衰落,以至于现在的读者难以分辨,精神的”封闭“算不算一种衰落,古典精神的远去是不是无法抵挡的趋势。